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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通海中学的校长戴文光，毕业于西南联大。他从云大、西南联大请来不少进步青年到校任教，那时的通海中学呈现出一派民主和自由的新气象。这些大学生老师对戴永年的影响很大，他在当时很敬佩甚至很崇拜他们，他们锐意进取、独立自主的精神也深深影响了戴永年。戴永年的少年时代，正处于抗日战争爆发，全民族奋起抗战的时期。昆明地处祖国西南边陲，云集了内地不愿意做亡国奴的专家学者、科学家、学生和社会各界精英，使昆明出现了抗战大后方独特的人流、物流，出现了空前的经济、文化繁盛和教育大繁荣的景象。这样的文化南迁的现象在一定角度来看，也成为戴永年此生难得之福，使他得以接触到常规环境下也许无法接触到的身怀绝技的老师，他们随名校迁移而来，带来了新鲜的知识和前瞻的思维，这些也成为戴永年启蒙教育时期难得的际遇。

由于经常到云南大学听报告，戴永年对大学里的一些专业设置也有了初步的了解。在众多的专业中，他对矿冶系最感兴趣。在他深深热爱着的这片土地上，东川闪亮着金灿灿的铜，个旧有银晃晃的锡，还有铅、锌、锗、铟、银……

虽然当时他同时被云南大学矿冶系和云南师范大学化学系录取，他还是选择了云南大学矿冶系。关于当时的选择，戴永年这样回忆：“那个时候云大有好多系，经济系议论的比较大，经济系毕业以后就分到银行工作，银行里面工作工资高，一般议论么就叫做端‘金饭碗’。矿冶系绝大部分教授都是外国留学的，设备都是美国进口的，那些马弗炉、分析设备，还有矿物标本都是美国进口的，就觉得设备很好啦，就选，也没想端‘金饭碗’。”

1947年，十八岁的戴永年进入云南大学矿冶系学习。刚刚成年的他做出这样的选择更多地是想为矿产富饶的家乡作点贡献。学以致用，科技救国，这是热血少年一路成长来为多灾多难的国家立下的最质朴又实际的志愿。

1949年12月9日夜间10时，卢汉将军率领全省军政人员，宣布云南和平解放，接受中国共产党和中央人民政府的领导。按照通海县委部署，“路灯社”的主要骨干参与了接收旧政权，建立新政权的工作。昆明保卫战后，国民党第八军残余分子南逃，经过通海，窜扰县城。县军管会决定，集中人员进行堵截，戴永年在接到指示后带领“路灯社”的相关人员匆忙跑到旧政府军事科去领武器，却只有几只废旧的毛瑟枪和手榴弹。

由于当时形势所迫，没有机会寻找更多的选择，带上武器，戴永年等十一二人排成单行顺序，朝县城东门跑去参与阻击。

这些热血青年就靠着一股革命热情，他们大多数人没有经过专业的军事常识和实操训练，只能边跑边商议应对措施。他们跑到雷神庙街，听说伪镇长已经找人打开了东边栅子，敌人已要开进来。眼前敌众我寡，他们商议后准备转回秀山方向去进行埋伏阻击。到关阳栅子处，大家正忙着跳过栅子，戴永年跳下后，侧身往秀山上观察敌情时，敌人机枪响了，他只觉得肩头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当戴永年在剧痛中醒来时，发现一颗子弹从他的左颈射入，左肩穿出，鲜血已经染红了衣襟。

小城上空依然回荡着密集的枪声，阻击战斗还在进行着。身体的剧痛让他难以动弹，四周却是空无一人。他环顾四周，发现受伤所在地刚好是通海中学的围墙外，好在围墙也不算高。他咬紧牙关，忍痛翻过围墙。恰巧当时通海中学15班的几个同学在里面，他们发现了满身是血的戴永年，几人合力将他抬回宿舍里，让他平躺在床上。鲜血很快浸透了床铺，如果再止不住血，戴永年的生命将危在旦夕。看着一直汩汩往外涌的鲜血，毫无经验的同学们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手足无措中决定冒着危险悄悄把戴永年送回家。借着夜色，他们用被子裹着戴永年，将鲜血淋漓的他送回家。途中不巧遇上了国民党的士兵，被盘问情况。同学们巧妙地说，戴永年是通海中学的老师，被打伤了，要送回家救治。但他们仍然不放行，要搜看相关证件，在戴永年的衣兜里搜来搜去也没找到能证明身份的证件，只找到了一只带着鲜血的钢笔，这才打消了怀疑。

那天，戴永年的母亲去了城里亲友家，回来后发现早上出门时还好端端的儿子已是不省人事的血人，只觉胸口剧痛，眼前一黑，当即瘫倒在地。她一生经历了九次丧子之痛，早就患上了心脏病，如今，唯一的儿子生死未卜地出现在眼前，已将这位老人的身心防线彻底击垮。

戴永年在鼓风炉的实验摸索中逐步总结了锡铁还原的规律。“云锡公司那个鼓风炉，我去了以后和几个年轻老师，是北京工业大学毕业来的三位年轻老师，其中一位就在这个鼓风炉，我就在鼓风炉跟他做这个实验。所以我在写锡冶金，将这些东西写进去后，把它提高到理论上，就是铁锡还原的问题。铁锡还原，什么时候还原，而且铁和锡还原以后生产合金，合金的性质又反过来影响还原。我后来又写了文章，当时发表在云南省的学术研究刊物上，这些对学术也有用处，对教学也有用处。”

相比本科时期基础性的课程，在中南矿冶学院时期的“冶金炉”“自动控制及设备”“物理”“化学”等课程的补充，使戴永年对专业知识的学习更系统也更深入。在实践方面，受困于交通和当时体制的限制，大学期间，戴永年的考察范围仅限于云南省内的几家冶炼厂。在中南矿冶学院的两年里，在导师的带领下，戴永年走遍了全国著名的钢铁冶炼厂及研究机构，如鞍钢、沈阳冶炼厂、北京金属所、东北工业学院等都曾留下他的足迹。

这段日子里，戴永年得到了很多名师的指点，专业学识有了很大的提升。其中，他尤为感激留英归来的赵天从老师，他是专门研究炼锑的。赵天从教授从英国回国后，很长一段时间在锡矿山研究炼锑，后来到了中南矿冶学院当教授。戴永年毕业回到昆明后，师生二人一直还保持着书信往来，赵天从得知戴永年正在研究真空冶金，便写信给他（1990年），说武钢有个镀锌车间，镀锌渣已经堆成山头了，让他去看看。戴永年在武钢考察结束后，实现了热镀锌渣真空处理，这个项目后来还得了国家奖。

02

如何高效率地将铅和锡分开？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戴永年。1957年，对戴永年来说，是解决这个困扰的转折年。这一年，苏联专家谢夫留可夫来昆明工学院讲“锡冶金”的相关课程。其中他讲到真空蒸馏精炼锡的尝试，并介绍了苏联专家穆拉契教授做的小型实验，在小型真空炉里他实现了锡、铅、铋的分离。他提醒在场的师生，如果感兴趣可以去尝试做做这个实验。关于真空冶金的各种猜想在戴永年脑海中挥之不去，反反复复在心间徘徊。无论是从提升金属的冶炼效率，还是从改善工业环境的角度来看，真空冶金相对传统冶炼来说都是质的飞跃，一旦成为现实，就是利国利民的重大成果。从个人的角度来说，如果能在真空冶金领域有所突破，将满足戴永年长久以来服务于民的热情，也能提升国家的科技实力，为家乡的矿业事业真正有所作为。想到这些，无论将来会有什么困难，戴永年都决心要去寻找打开真空冶金之门的钥匙。

爱因斯坦说：“科学研究好比钻木板。有人喜欢钻薄的，而我喜欢钻厚的。”戴永年一直非常欣赏这句话。当科学研究成为他生活中最重要部分的时候，戴永年也非常“喜欢钻厚的”。

戴永年所著的《有色金属材料的真空冶金》被列为国家科学技术学术著作出版基金资助项目；《真空冶金》是我国真空冶金的第一部系统专著，获全国优秀科技图书奖二等奖，书中提出了金属真空精炼及合金真空分离过程的基本理论，基本上形成了有色金属真空冶金的理论体系。以上理论及著作对生产与科研有重要的指导作用，为我国培养有色金属真空冶金人才、为有色金属冶金工业的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

在早期，戴永年带领团队在这个研究方向上攻坚克难的时候，自然也遇到了一些争议。主攻冶金的来搞电池，是不是有点不务正业？投入这么大的资金，最后能不能搞成功？戴永年并不怕别人嘲笑他搞冶金的跨了一步去搞锂电池。因为他一直坚信，研究不能固守陈苛，要不断考虑新问题、研究新方法；他也坚信锂离子电池及材料的研究是能为国家的新能源电池、新能源材料、环保作贡献的。戴永年当时的深谋远虑的确也切合了当前国家的能源战略。他的关注点也从锡研究拓展到更多的稀有金属上来。

戴永年总是跟学生们提及教学科研工作要“益于民”，这看似高大而难以企及的三个字，在他每一步向前迈进的过程中，凭借着心中经年不息的家国情怀一点点转化为现实。就如戴永年协助怒江发展硅产业，当地的民众也是真正获益。怒江州在云南算是一个非常贫困的地区，通过十多年来的发展，硅产业成了当地的支柱经济，同时也带动周边群众脱贫致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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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首先是需要培养学生正直、正派的品德和一种比较开放的思想。同时，在对大学生各个方面的培养中，对品德的培养非常重要，这包括待人接物、学习态度等，对老师、同学、父母和对国家的爱。我常常对同学说，要‘立于德、成于学、展于创、益于民’，就是人品德高尚，才能成长得好，才谈得上成为科学家、政治家、企业家……一个人好好学习，掌握人类的宝贵经验、知识就能成为好人才；到工作的阶段就要有创造性，工作才能越做越好，有真空冶金国家工程实验室团队文化大发展；但人归根到底是为人民的利益而奋斗，为人民的幸福而工作。在多种场合我都讲这12个字，最近我感到‘立于德’还要加强，要真、正、实。我为什么这么提呢，觉得社会上假的东西有，为什么会这样呢，我觉得必须从小学培养，比如学生考试，考试不能作弊，不是你真正懂得的东西你就不要写上去，到了大学阶段，撰写论文，不是你自己研究的东西就不写上去，不要存在抄袭的问题，这就是真，做科研，明明没有做出这个效果，你说这个效果，这就不是真，真的问题很重要，不论大事小事，要从小养成真的习惯。

第二个是要正，正就是不歪，要做正确的事情，如果你做的事情都是符合党纪国法，符合群众的习惯，在社会上做的事情都是符合广大人民的利益，那就不会做歪三邪四的事情，不会做违法乱纪的事情，如果从小就培养正，做一个正派的人，有正气的人，那就不会走歪路。

第三是要实，做人也好，做事也好，一步一个脚印，别来虚的，那效果就好，做一件事就是一个结果，踏踏实实的，习主席说，空谈误国，实干兴邦。所以我们要真、正、实。另外在学习中，应该学习实践论和矛盾论，只有实践才能出真知；最后就是要多做好事，做对人民有益的事。

他这样与学生解释他对这句话的理解：“通过实践认识真理、发展真理，又通过总结，进一步推动实践，这是我们做学问的规律。因此我们在学习的时候一定要先做实验，不要怕麻烦，不要怕困难，不要怕辛苦，因为你年轻，要刻苦地锻炼，要努力去学习，掌握第一手东西，你第一手做的实验要享用一辈子，因为以后你亲自做实验的机会越来越少，最初开始做实验的时候一定要扎扎实实的，勤勤恳恳的，好好做实验，来认识这个东西。然后写成文章，一定要好好写，把你自己总结的东西写出来，把你研究一辈子的精彩的东西写出来，不写就可惜了，因为你不能带进棺材，要写，写出来以后就可以留给别人看，你的经验就变成人类的经验了。”